不懂外文的翻译家一林纾生平简介

上世纪二三十年中，林纾作为著名的翻译家，曾经在当时中国文坛和知识界中发生过巨大的影响。那时候，可以说没有一个文学家，甚至没有一个知识分子，没有读过”林译小说“。鲁迅对早期的林纾译作是每本必读的，看过以后，还把它送到订书店改订为精装本。郭沫若也说，林纾翻译的书是他当时嗜好的一种读物。钱钟书写道，”接触了林译，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“，从而增加了学习外文的兴趣。由商务印书馆发行的两小箱”林译小说丛书“，曾经风行一时，流传全国。

林纾，字琴南，光绪八年（1882）他31岁时才考中举人，后来一直没有考上进士。他长期担任教师，并且从事古文研究，一直到40多岁还没有接触过外国小说，它成为翻译家，完全是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。

那是在1897年，林纾正在他的家乡福州，其时从法国回来的王寿昌、魏瀚对他谈起法国的小说，他们认为林纾的文笔很好，怂恿他进行翻译，介绍给中国读者。起初林纾不敢承担，直到他们同游鼓山的时候，他才答应同王寿昌合译小仲马的名著《茶花女》。

在福州附近的马江，王寿昌拿着法文原本《茶花女》，逐字逐句地把意思说出来，林纾一面听，一面就用他那纯熟精炼的文言文书写成章。这样《巴黎茶花女遗事》作为中国翻译史上第1部长篇译著，送到了读者的面前。

这本书最初是1899年在福州刊印的，不久，昌言报馆重新刊印发行。小仲马这部小说写的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，一对青年男女由于遭到金钱和虚伪的伦理道德观念的阻力，而造成的一场爱情悲剧。林纾用古雅的文笔，细腻地描绘外国人的心理和感情，对中国读者有很大的感染力。所以这本书一出版，立即轰动全国，许多读者争先恐后地抢着购买。《国民日日报》、《云南》、《春江花月报》等报纸杂志纷纷刊登读后感，人们把这本书称为“外国《红楼梦》“。著名翻译家严复对这个译作表示赞赏，他在一首诗中写道：“可怜一卷茶花女，断尽支那荡子肠。”康有为也给林纾以很高的评价，他把林纾和严复并提，说是”译才并世数严林”。《巴黎茶花女遗事》的成功出乎译者的意料，因而大大地鼓舞了林纾译书的热情，从此他才走上翻译生活的道路。

从翻译《茶花女》开始，到1924年逝世为止，20多年间，他一共翻译了外国作品200多部，其中绝大多数是小说。世界闻名的作家如莎士比亚，狄更斯，托尔斯泰，易卜生、雨果，塞万提斯、笛福等人的名著，都是由林纾第1次译成中文的。至今流传的《伊索寓言》，《大卫-科波菲尔》，《鲁滨孙漂流记》，《茶花女》，《艾凡赫》，《唐-吉柯德传》，《幼年-少年-青年》，《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》以及莎士比亚的某些剧作，它的第1个中文译本，也都出自林纾的手笔。郑振铎认为”林纾小说”中可以称得较完美者，已有四十余种。钱钟书认为有些林译至今还没有丧失吸引力，是值得读的。

林纾把世界文学的某些名著，连同许多第一流的作家，介绍给中国读者，这对于中国人民认识世界，了解外国文学，促进思想解放和文化交流，促进中国文学的发展，都有一定的意义。作为一个不懂外文的翻译家，能够做出这样大的成绩，能够发生这样大的影响，这确实是很难得的事。

那么，林纾和”林纾小说”获得成功的秘诀何在呢？

适应时代的潮流，符合社会的需要，是他受到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。在清朝末年，由于封建统治的腐败和外国列强的侵略，使中国沦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深渊。许多知识分子为了救亡图强，主张学习西方，进行革新。“那时求进步的中国人，只要是西方的新道理，什么书也看”（毛泽东语）。林纾适应了这个需要，他通过翻译小说，介绍了一些西方的情况和思想。尽管从现在看来，那些译作并不是什么革命读物，可是在当时是一种新事物，他打开了人们的眼界，促进了人们的觉醒，令人感到清新，感到振奋。正因为林译小说符合时代的要求，所以它才得到广泛流传，才会具有生命力。

林纾的成功和他的爱国思想也是分不开的，早在青年时代，林纾就对外国列强的侵略行径表示愤慨。中法战争时期，马江海战遭到惨重的失败，林纾曾经和几个好朋友坐在大街上抱头痛哭。甲午中日战争失败后，他和几个朋友联名上书，反对日本占领辽东和台湾，主张筹饷练兵，整顿内政外交，以便对付外来的侵略。他还写过《闽中新乐府》，揭露外国侵略，主张学习西方，改革图强。

在翻译过程中，他念念不忘宣传爱国主义思想，他说希望自己能够像一只”叫旦之鸡“那样，唤醒同胞起来“爱国保种”。《黑奴吁天录》（现译《汤姆叔叔的小屋》）是一部揭露美国农场主虐待黑奴的小说，原作者用感人的笔触，描写了黑奴的悲惨遭遇，希望唤起人们的同情。林纾一面翻译，一面流泪。他怀着悲愤的心情，用66天的时间译完全书，因为他想到当时美国资本家虐待华工的罪行，我们的同胞也面临着黑奴的厄运。他大声疾呼”美国简直目无中国！”中国人民应当振作志气，奋起抗争，正是因为具有这种高尚的精神境界，他的翻译工作才获得巨大的成功，因而赢得了广大读者的赞赏。

当然，林译小说的成就，还同林纾的文学素养和勤奋好学的精神密切相关。在20世纪初年，白话文还不盛行，知识界习惯于使用文言文。林纾译书用的是一种比较通俗，自由，富有弹性的文言，译笔流畅，优美，动人，具有文学欣赏价值，符合当时知识界的口味。有些人还模仿林书的笔法进行写作，或是把它看作是自己的“国文导师“。

在前期，林纾对待翻译工作是相当认真的，他一方面向合作者求教，向懂得外文的福州船政学堂的学生们请教，一方面还把当时出版的一切外国书籍的译本买来阅读，玩味译法的优劣，学习别人的经验。经过勤奋的学习，他逐渐熟悉了外国作品的风味，甚至能够恰如其分地把它表达出来。林纾译书的速度是很快的，大约每小时可以译成1000字左右。这是一种高度紧张的脑力劳动，如果没有雄厚扎实的文学修养，没有艰苦顽强，始终不懈的长期劳作，要取得译成200部作品的丰硕成果，那显然是不可能的。这也是林纾令人钦佩的地方。

当然，作为一个不懂外文的翻译家，林纾也有他的苦衷和弱点。 他常以没有机会学习外文而感到终生遗憾，不懂外文，他只得听从合作者提供的原著进行翻译，以至译

了不少不值得翻译的作品，白白地浪费了许多时间和精力。不懂外文，因而在译文中存在不少误解、遗漏、和任意删改的毛病，甚至离开原作，擅自增补。他译得很快，有时就不够慎重，所以在他的译作中有不少缺点和错误。

一个不懂外文的人，居然成为一个著名的翻译家，这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出现的一种特殊现象，这种现象后来就不再出现了。